火锅堂扛把子

俊哲 《黑与白》第一至九章

黑道少爷*富家公子   强强   双A

连载中......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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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初遇

寒冬深夜的郊外小路上,空无一人,只有一辆银灰色的阿斯顿马丁飞驰着,张哲瀚闭着眼坐在后座养神,他轻揉着太阳穴,缓解在酒吧被震的微微发蒙的脑袋。

 

今晚陆离过二十五岁生日,在酒吧包了场子,王泽和沈川也来了,他们四个从小一起长大,都是北京城里有名的富家少爷,晚上来给陆离庆生的人自然是不少,他们一大帮人闹到很晚才散场,除了张哲瀚,都醉的东倒西歪,被各自的司机搀着送进车里。

 

张哲瀚烟酒不沾,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算是一股清流了。还在读高中的时候,陆离有一次偷偷把他杯子里的饮料换成了洋酒,他没有防备,一杯下去,醉的不醒人事,当场昏睡,吓得陆离一激灵,被王泽和沈川一顿爆锤,陆离自己都差点咬舌自尽,当场谢罪。

 

之后无论出席任何场合,只要是他们三个在场的,都会帮张哲瀚挡着,没再让他碰过酒。

 

陆离嘴巴坏,经常打趣他,搂着他的肩膀耍贫:“宝儿,我这么护着你亏不亏啊,也没有便宜占。”

 

张哲瀚就飞脚踢他:“谁他妈用你护着,都说了别这么叫我!再在老子面前嘴贱牙给你掰了!”

 

张哲瀚长的精致,小时候跟个洋娃娃一样漂亮,皮肤白的透亮,陆离比他大一岁,从小就爱逗他,王泽和沈川都叫他哲瀚,就陆离整天宝儿宝儿的叫,气的小哲瀚直跺脚,他们几个在一起最常见的画面就是张哲瀚追着陆离跑,王泽和沈川在后面无奈的笑,他们四个一路叽叽喳喳,跑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互相打打闹闹,一起度过青葱,一起长大成人。

 

张哲瀚毕业以后就进了自家公司弘运集团,一步步走上总经理的位置,付出自是不少,他从小接受高等教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勤奋上进,生活上又自律节制,再加上天资聪颖,在商场里游刃有余,很少会出现不服气的负面言论。

 

他身上没有一点富家子弟的不良风气,陆离说他是京圈里的小白莲,专门用来衬托他们这帮淤泥的。

 

车里空调开着有点热,张哲瀚抬起眼皮扫了外面一眼,外面黑洞洞的,连个路灯都没有,他在郊外的这个别墅非常偏僻,离市区非常的远,别墅区被一大片林子环绕着,幽静雅致,得名月亮湾,他偶尔会来这里放松几天。

 

正好忙完一个大案子,往后几天能偷个闲,从酒吧出来就让司机李波给开这里来了,车子跑的很平稳,张哲瀚又闭上了眼睛,准备小眯一会儿,就在这时,车子一个猛刹,坐在后面的张哲瀚差点没撞在前面的椅背上,李波惊魂未定的死死的抓着方向盘,眼睛瞪着前面,也顾不上道歉,胸口剧烈起伏着。

 

“怎么回事?”张哲瀚皱眉看了看李波。

 

“少爷,前面地上有个人!”李波稳住声音,他后背惊出冷汗,如果不是他反应极快,估计现在已经把地上那个人压成肉泥了。

 

张哲瀚倾身透过车前玻璃看到了地上确实躺着一个人,那人距离车子有十几米的距离,外面太黑了,看不清楚,他拉开车门打算下车,李波拦住他:“少爷,这荒郊野外的,那人是什么情况暂时不清楚,我们还是先报警,等警察来了再下车比较稳妥。”

 

“这个地方,再加上这个天气,如果那人是被撞伤的,等到警察来估计尸体就凉了。”说着,捞起坐位上的羽绒服就下车了。

 

李波看他已经下车,也抓紧解了安全带跟了下去。

 

张哲瀚走近了蹲下去,看清楚地上那个人的情况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初冬的天气,那人穿了一身黑色的西服仰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看不清五官,最致命的是他的胸口,一个血洞,还在不断的往外渗血,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枪伤。

 

“少爷,这是?”李波也看到了,刚被冷风吹干的汗现在又冒出一层,他吞了下口水,警惕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黑漆漆的,一个鬼影都没有。

 

“少爷,这人还活着吗?报警吧!”李波拿出手机征询张哲瀚的意见。这一般人哪见过这状况,看电视里演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李波心理素质不差,此刻却是被惊的有些六神无主。

 

张哲瀚没有出声,他伸手打算去探一下那人的鼻息,手刚伸过去就被地上那人抓住了,那人一手的血,染红了张哲瀚的手心。

 

张哲瀚被吓了一跳,那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凶狠又倔强,看得张哲瀚心惊肉跳,一时愣住了。

 

张哲瀚从小到大也可谓阅人无数,可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神,带着点杀气的凌厉,带着点嗜血的癫狂,防备中还隐约透出一丝求生的迫切,这对生在春风里,长在阳光下的富家小少爷来说,不可能不被震慑,他就这样被那个人抓着,微微张着嘴巴,一时忘了呼吸。

 

地上的人整张脸都被血糊住了,睫毛上都是,唯剩这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他,黑色的瞳孔如同漩涡,深不见底,他看起来非常虚弱,很艰难的张了张嘴,吐出的声音几不可闻。

 

但是张哲瀚还是听见了,他说不要报警。

 

第二章送医

 

李波反应过来,连忙去扶他,“少爷,这事不简单,不能插手,抓紧报警吧!”

 

那人说完又陷入了昏迷,张哲瀚的手还被死死的抓着,他低头看了一会儿,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

 

张哲瀚抽出手,深吸了口气,起身吩咐张波说:“帮我把他抬上车,送去我的私人医院,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他的语气平平,硬是把李波听的胆战心惊。

 

李波看了眼地上那个人,实在不敢动,刚要张口劝说,就被张哲瀚抬手制止了:“先救他的命,剩下的事我会处理。”

 

张哲瀚把这个人送去了他的私人医院,医生专业素质都非常高,各种设备齐全,又不需要任何手续,张波在路上就提前打了电话,所以一送到立即就被推进了抢救室,这样救活的几率大出许多。

 

张哲瀚身上沾了不少血,看那人被推进去后就跟李波立即开车去了月亮湾。

 

把张哲瀚送到别墅已经是凌晨3点多了,李波不敢停留,立即开车去处理车里的血污,张哲瀚进卧室脱下衣服去泡澡。

 

他躺在浴缸里,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他抬手盖上眼睛,脑子里又浮现那个人的眼神,血红的瞳孔,在暗夜里看得他灵魂颤抖。

 

仅仅一瞬,却跑过万般情绪,张哲瀚想救他一命。

 

根据那人的身形来看,年纪应该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他到底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受这样的重伤,又为什么出现在那条路上,一连串的问题让张哲瀚陷入迷茫之中......

 

到底要不要报警呢?张哲瀚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饼,烙睡着了也没有得出结论......

 

他这一觉睡的并不踏实,不到7点就醒了,起来洗刷后喝了杯牛奶,换了身衣服就开车去了医院,他的这家私人医院也在郊外,离月亮湾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他到医院后看了下时间,十点45分,距那个人被送来差不多已经八个多小时了,前台护士看到他立马会意,直接带他去了院长办公室。

 

小护士叫张萌萌,很可爱,长相甜甜的,张哲瀚会定期来体检,每次见到他张萌萌都会脸红,张哲瀚长的很招人,1米81的身高,体型修长,身姿优雅,微长的头发随意的别在耳后,配上精致的五官,实在是太出挑,特别是那双含情眼,看人的时候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礼貌笑意,根本让人招架不住。

 

张萌萌一路上小鹿乱撞的把张哲瀚带到院长的办公室,张哲瀚微笑的对她说了声谢谢,还回头加了一句:“你今天的耳钉很好看。”

 

他薄薄的嘴唇弯起,只是一个小小的幅度,愣是把张萌萌看得呆愣愣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儿,几乎是同手同脚挪回护士站的......

 

 

“秦院长,手术顺利吗?那人怎么样了?”张哲瀚坐在秦院长办公桌对面问道。

 

“少爷,手术没有问题,只不过患者失血过多,伤的太重了,暂时还没有脱离危险,还在监护室,他的头脑受到重击,左胸口有一处枪伤,子弹就卡在离心脏不到2厘米的位置,如果不是你把他及时送来,恐怕就......”秦院长推了推眼镜没有说下去,他看着张哲瀚,试探又谨慎的开口问:“少爷,絮我冒昧,这人跟您是?”

 

“哦,一个朋友。”张哲瀚轻描淡写的回答。

 

秦院长这下更担心了,“少爷,别怪我多嘴,我知道你重情意,可这人受的那可是枪伤,有人是冲着要他的命下的死手,先不说日后警察找上门来怎么说,如果那些人找到这里,把你给牵连进去怎么办,这可都是亡命徒!”秦院长五十多岁的年纪,急切的语气里透出了几分语重心长。

 

“秦院长提点的是,放心,我心里有数,还请院长替我把控一下,找几个资深的老护理人员看护,其他任何人都不要让接触,把病人的信息卡死,别外露。”

 

“少爷放心,规矩我懂。”秦院长看他心意已定,也不再劝.

 

张哲瀚冲他点点头表示感谢,“我想去看看他可以吗?”

 

“可以,跟我来吧。”

 

张哲瀚在门口穿上无尘服被院长带到了监护室,秦院长嘱咐了一些简单的注意事项就出去了。

 

那个人躺在病床上,脸上带着氧气罩,病房里静的出奇,只有监测的机器偶尔发出滴滴的声音。

 

张哲瀚走过去站在床边,低头打量着那个人,他上半身半裸着,胸口那里缠满了绷带,胳膊被放在被子外面,右手上扎着针头,他的手非常的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冷白色的皮肤下面有青筋微微突起,看起来苍劲有力,张哲瀚移开目光,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人的脸上。

 

 

 

第三章找个像太阳一样耀眼的

 

那是一张非常端正的脸,高挺的鼻梁在呼吸罩的雾气里也非常的明显,眉毛很浓,安静的舒展着,睫毛浓密修长,两把小扇子似的垂在眼睑上,让他看起来人畜无害,像一个随时会睁开眼睛冲人微笑的少年。

 

但张哲瀚清楚,他的眼神并不单纯,他看起来就二十岁的样子,他到底是谁,又经历了什么,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问题在张哲瀚的脑子里过了又过,他不是一个好奇心多强的人,他每天有批不完的文件,看不完的资料,没有功夫在其他事情上费神,但这件事实在是不小,关系到人命,也关系到自己的人身安危,如今他把事情招揽到自己身上,却怎么也不能撂挑子不管。

 

他双手插兜站在那里,蹙眉看着病床上的人,首先要等这个人醒过来,问清楚再做决定比较稳妥,他在来的路上也打了电话给李波,让他动关系去查这个人的信息,等手里有一定把握再酌情处理也不迟。

 

从医院出来,张哲瀚就开车回了别墅,他昨晚没睡好,现在有些头疼,午饭也不想吃,他换上睡衣把自己裹在柔软的毯子里补觉,外面天气很冷,别墅里暖气很足,他沉沉的睡去,一觉睡到了第二早上。

 

他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显示有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电话是陆离打的,打了3个,张哲瀚点开微信,是他们四个的小群,聊一些有的没的,说的最多的是陆离,在问张哲瀚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张哲瀚回复了两个字,睡觉。

 

这信息刚发过去,电话就来了,是陆离,张哲瀚接起来,开了免提放在床上,电话那头就开始嚷嚷:“哎呦喂我的宝儿啊,您老人家可行行好接我电话了,想死我了!你这一觉也睡的太久了,还在月亮湾啊,这次呆几天啊,我等会儿过去找你啊?不耽误一起吃午饭,我带你去吃日料怎么样?你不愿意找保姆,自己也不会做饭,一去月亮湾就天天啃面包喝牛奶,一呆还好几天,每回回来都饿瘦了,宝儿,你自己不爱惜你自己,哥哥我看着可心疼,你这哪是去躲清净的啊,你这是去找罪受,你等着我啊!”

 

他吧啦吧啦一大堆,张哲瀚早就习以为常了,不吭声听他唠叨,趁他换气的时候不紧不慢的插一句:“陆离。”

 

“嗯?怎么啦宝儿?你说,我听着呢。”陆离在那头难得听到他发声,立即闭嘴。

 

“我在这边处理点事,私事,最近别来烦我啊,王泽和沈川你们三个都不许来,等我回去再见。”张哲瀚口吻平和,声线不高,但是陆离听得出,他是认真的。

 

“怎么?开窍了?藏人了?”隔着手机都能想象陆离那贱嗖嗖的嘴脸,陆离长的很帅,坏坏的那种帅,很招女孩子喜欢,1米85,是他们四个里最高的,也是开窍最早的,初中就跟女孩子亲过嘴,大学他们四人还是在一起,陆离身边的女朋友是换了一茬又一茬,张哲瀚说他最不要脸,每当这时候陆离就搂着他的肩膀,一边坏笑一边凑近他的耳朵调侃他:“宝儿,你别不是连个初吻还没送出去吧,嗯?”

 

张哲瀚就用胳膊肘怼他,陆离经验丰富,躲的贼快,一溜烟跑出老远,边跑还边转过身冲他做鬼脸,王泽和沈川就会帮张哲瀚一起追他,追上后三个人把陆离按在草地上一顿收拾,直到几个少年筋疲力尽,最后并排躺在地上喘气。

 

晚霞照在草坪上,映红了几个人的脸,陆离转头看着张哲瀚,张哲瀚的脸白里透红,有汗珠挂在上面,陆离问他:“宝儿,你以后想找个什么样儿的?”

 

“我?”张哲瀚看着天边的那片红,眼神微微发亮,喃喃的说:“找个像太阳一样耀眼的。”少年心性总是朦胧又不切实际的,可偏偏是最美好的,他眼角弯弯,转头跟陆离对视,眼睛里还有憧憬美好时收不回的笑意,光彩夺目。

 

陆离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又换上平日里的坏笑开始嘴贱:“那你这辈子当和尚吧。太阳?!也不怕睁不开眼。”说完又转身去跟王泽和沈川臭贫。

 

张哲瀚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也不跟他计较,双手枕在脑后,继续看天上的晚霞,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轴向很理想化,可他不想将就也不想妥协,他没遇到过那样耀眼的人,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遇到,但他愿意捧着年少的那点痴狂,给自己的人生添点色彩,添点不同,也算不枉此生。

 

现在他们四人除了王泽都单着,陆离还是那个德行,定不下来,没认真谈过一个。

 

“你不让我去也行,你每天给个电话总行吧,一天不听听你的声音我寝食难安。”陆离依然在自说自话,张哲瀚继续翻白眼,叹口气说:“陆离,要不要我跟你爷爷打电话聊聊啊。”

 

“哎呦!别别别,他老人家下棋遛鸟,每天日理万机的,你跟他打什么电话啊,对了,对了,我还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没办,宝儿,这几天祝你玩的愉快,我挂了啊!”陆离三下五除二就挂了电话。

 

张哲瀚看了眼电话,笑着摇了摇头,陆离的爷爷是军人,退休在家,陆离最怕的就是他爷爷,见面恨不得贴墙根儿走的那种。

 

张哲瀚起床简单洗漱一下,从冰箱里拿了片面包,一瓶牛奶,坐在阳台的藤椅上一边吃早饭一边看书,初冬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身上,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温度,却看起来暖洋洋的。

 

吃过饭又看了会儿书,有点累了,他就把书盖在脸上闭目养神,脑子放空,什么都不想,这是他释放自己的一种方式,偶尔他也会去打打高尔夫,或者在别墅附近的小路上骑骑自行车。

 

他工作以后生活就变得单调起来......

 

 

 

第四章他有暴力倾向

 

将近中午的时候,他接到了医院的电话,那个人醒了,张哲瀚开着他好久没开了的红色布加迪赶了过去。他到的时候,院长已经等在门口了。

 

“他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各项身体指标正常吗?伤势如何了?”张哲瀚快走两步上前问道。

 

院长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回答说:“一个多小时前醒的,我们的护理人员给他擦洗身体的时候发现的,他的身体素质非常好,这么重的伤能挺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恢复清醒了,各项指标也都正常,只不过您这位朋友......”

 

“怎么了?”张哲瀚跟进电梯,看着秦院长欲言又止的表情问。

 

秦院长推了推眼睛,似乎是在斟酌用词,稍倾,他抬头对张哲瀚说:“少爷,您要有个心理准备,您的这位朋友由于脑部受到撞击,大脑受到剧烈碰撞,血块压住部分记忆,可能会不记得受伤之前的事情,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不需要太过担心,好好静养,定期用药调理,不久的将来会恢复,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他有暴力倾向。”

 

叮~电梯到了,门缓缓开启,秦院长做了个请的姿势,张哲瀚轻轻点头,也伸手回示,两人一起往病房走去。

 

“怎么说?”张哲瀚对于这些状况早先进行过预判,倒并没有多少惊讶表露。

 

“今天我们的护理人员给他清理身体的时候被他打伤了,他情绪有些激动,牵扯到伤口,胸口的纱布都渗红了,我们想帮他处理一下,但是他不允许有人靠近,您看......”说话间两个已经站在病房门口了,透过门上方的玻璃,张哲瀚看到了里面那个人。

 

那个人只穿了一条蓝白条纹的病服裤子,上半身从胸口绕过左肩缠着厚重的纱布,左胸那里的纱布已经被血渗红了,他右手捂着胸口赤脚坐在地上,手肘抵在屈起的左膝上,右腿笔直的伸着,又长又直,上半身靠着墙,头微微低着,额头上的刘海盖下来,遮掩住了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不是让他的家人来比较好呢,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的恢复都相应有利一些。”秦院长看了看里面的人,又侧身对张哲瀚说:“他现在已经度过了危险期,确实是比一般人耐力强出许多,但他明显不配合治疗,以他现在的这种状况,在家调养用药由家人照顾的话反倒比在医院有益于恢复。”

 

张哲瀚收回目光,转身对院长说:“这样吧,秦院长,您把他需要用的药,外涂内服的,全部用最好的,先装出一周左右的,把用法用量注意事项都标示清楚,打电话让李波来拿,等下我把他带走。”

 

“要不要我派辆救护车送一下?”秦院长不知道他要把那个人带哪儿去,这不是他该问的,只要不留在这里就行,这人这么抗拒治疗,这样耗下去对病人的伤口没有好处不说,对他们更是个大麻烦。

 

“不用了,我先进去看看他,您等下让外面的医护人员都回避一下,剩下的事情我来安排。”

 

“知道了少爷,您当心点儿。”

 

张哲瀚看着院长走远后,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紧张的情绪,下了决心似的推开了病房的门。

 

监护室里有点阴冷,里面除了一张床,空荡荡的,应该是他伤人以后院长派人把那些机器都弄出去了,这里面的机器可都是德国进口,价值不菲。

 

龚俊听到动静,慢慢的抬起头,他的左额角贴着纱布,额头汗津津的,有一些发丝贴在上面,他半眯着眼睛,冷冷的看着张哲瀚。

 

张哲瀚站在他一米开外的地方,居高临下的和他对望。

 

这是他最直观也是最清晰的头一回看全这个人的容貌,这人有些消瘦,但是肩膀很宽,胳膊上有肌肉,线条流畅,恰到好处,他的五官很立体,高挺的鼻梁让整张脸显出了不符合年龄的刚毅,薄薄的唇线绷起一道凌厉的弧线,双眼皮下面长长的睫毛直直的半盖在眼睛上,阴影投入瞳孔,让他本就幽暗的眼神更加深邃。

 

他长的非常有味道,但是整体气质很不符合社会主义新中国。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仿佛能听见表针走动的声音,嘀嗒嘀嗒,穿过空气,把气氛一寸一寸的拉紧。

 

感觉到火候差不多了,张哲瀚才慢慢的开口:“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龚俊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他,沉默不言。

 

张哲瀚似乎一点也不介意,继续说:“你有没有可以去的地方,又或者有没有可以联系的人?”

 

......依然是没有回答。

 

“那好,你既然没有打算,也没有地方可去,这里你也不愿意配合,那就暂时先跟我走,行吗?”张哲瀚继续保持他良好的修养,礼貌的给出建议供那个人选择。

 

......

 

那人还是没有出声,但是张哲瀚从他细微的眼神变化里捕捉到了一丝探究和好奇,难得的情绪表露,让张哲瀚心里有了底。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需要我扶你一把吗?”张哲瀚走近他朝他伸出了手。

 

龚俊看了看他的手,没有接,用左手撑地,艰难的站了起来,应该是拉扯到了伤口,他发出了非常隐忍的抽气声,他站起来后又按住了胸口,手上都粘上了血,他摇晃了一下,勉强站稳了,他转过身,跟张哲瀚面对面站着,他个子很高,高出张哲瀚半个头,应该跟陆离差不多。

 

龚俊直愣愣的低眼看着张哲瀚,足足盯了一分种之久,张哲瀚就静静的抬眼跟他对视,用他谈判桌上的冷静沉稳,用他从小积累的文化修养,在心里背了一首诸葛亮的《诫子书》。

 

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冶性。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

 

就在他打算再背一遍的时候,那人开口说话了。

 

“是你救的我。”他的声音很低沉,很好听。

 

“对。”

 

“为什么救我?”

 

“救人一命,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

 

......

 

两个之间又是一阵沉默,张哲瀚看着他,尽量简化自己的语言,生怕哪句话不慎会刺激到他,他的眼神看起来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你听着,我不关心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的故事,我只是凑巧路过那里,又凑巧碰见你,一时......”

 

“我跟你走。”龚俊打断他,看着张哲瀚还没来得及合上而半张着的嘴巴,那张嘴巴小小的,一排整齐瓷白的贝齿,把小巧的舌尖儿衬的格外粉嫩。

 

“你救了我,我的命就是你的。”龚俊看着他,说的很认真。

 

 

 

 

第五章中二病

 

张哲瀚望着他一本正经又非常严肃的说出这样一句话,心里实在忍不住腹诽:这是什么中二病台词!

 

看来是从小不好好读书,早早步入社会,一不留神误入歧途,最后沦为不良少年,因为一些什么地盘之争,又或者是动了什么大哥的女人之类而被追杀的故事。

 

他脑内几乎是在瞬间给对面这个人描画了一整段人生轨迹,看他的眼神也发生了质的变化,从一开始的谨慎变成了长辈对晚辈的那种惋惜。

 

他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呲笑了一声,说:“好,这是你说的,既然你的命都是我的了,那我说话你听不听?”

 

龚俊观察着他的变化,他突然灵动的表情,让龚俊觉得新鲜。当然,他肯定是不知道张哲瀚已经把他的身世往地摊儿上三块钱一本的杂志剧情编排了一通。

 

张哲瀚看他又不说话了,也不再问他,对他的沉默也开始有些适应了,想直接拉着他出去。

 

谁知道还没碰到那人的指尖儿就被他迅速避开了,张哲瀚的手伸在半空,愣了一下,看着他充满防备的眼神和认为全世界都想害他的表情,竟觉得有些同情,还萌生了一丝怜悯,毕竟他还算个孩子,虽然这个“孩子”长的有点儿高......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在这里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等下我让人来给你处理一下伤口,换好药我就带你走,希望你能信任我。”张哲瀚手指屈了屈收回来,对他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想要你的命,但是现在眼下有我在,你可以不必这么剑拔弩张的绷着,在北京城里护一个人,我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他语气淡淡,品不出什么滋味,却又平生出一股子让人安心的温柔出来。像听着的人自作多情自己品出来的,又像是他特意给的,矛矛盾盾的,在龚俊心窝里来来回回的。

 

龚俊盯着他的眼睛,眉头又微微的皱起来了,“有些事情可能会远远超出你的认知,甚至会颠覆你的人生,你不怕?”

 

张哲瀚双手插兜,抬眼看他,问:“比如?”

 

“未知都很可怕。”龚俊面无表情的回他。

 

张哲瀚笑了笑,跟他说:“你对未知有敬畏之心,说明你还有救。”

 

看来他还没有中二到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天不怕地不怕,梗着脖子把“老子最不怕的就是死”这样的蠢话整天挂在嘴边。

 

以前上初中的时候,王泽,沈川,陆离他们四个放过晚自习经常结伴去看电影,最常看的就是打打杀杀古惑仔和超级英雄拯救地球之类的,里面的主角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怕死。

 

王泽就边看边吐槽:“真你妈离谱!编剧能不能开辟个新角度,我就没有在电影里见过惜命的主角,这一个个都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这合理吗?现实中谁不怕死!”

 

陆离就伸手打他后脑勺:“你懂个屁啊!看电影就是为了弥补我们生活中所缺少的情节,主角都贪生怕死的,还他爷爷的怎么拯救地球?还怎么为兄弟两肋插刀?要是直接拍的像现实中为了活插兄弟两刀,那我们还看个屁啊!搁你你丫看啊?!再说了,艺术来源与生活,电影里这样的人虽然少,但还是有的。”

 

王泽揉揉脑袋,喝了口可乐,对他嗤之以鼻:“那你丫找一个我看看!我还就不信有不怕死的,要真有,我叫他爷爷!”

 

“哟?来劲儿了是吧?叫板是吧?我跟你说,我虽然也怕死,但是在义气面前我可不含糊,你们仨要是有危险,我可是愿意舍命相护的。”陆离一边拍胸脯一边伸手够身边张哲瀚手里的爆米花,抓了一把塞嘴里继续说:“咱根儿正苗儿红,一身正气,我爷爷军人骨子里的硬气我多少也是遗传了些的,那平时咱们学校那些小女生有困难,哪次不是哥儿们我冲在最前头?”

 

“你可拉倒吧!司马之心昭昭,少他妈往自己脸上贴金!”沈川都忍不住笑骂他一句,王泽连忙应和:“就是就是,你少霍霍几个小姑娘就算你行善积德了!”

 

张哲瀚被他们仨围着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不耐烦的说:“你们几个能不能安静点?看个电影都能贫起来,不爱看都滚蛋啊。”

 

“得得,不争了,看电影,看电影。”陆离赔笑着往张哲瀚嘴里喂了颗爆米花,跟前排的王泽打了个停止的手势。

 

“怂包!”王泽用口型骂他,沈川用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两个人笑着转过头去继续看电影,陆离吃瘪,憋一肚子窝囊气没地儿撒,咔哧咔哧不停的吃爆米花。

 

随着年龄的增长,知识和阅历的增加,他们都在不知不觉中成熟起来,也不再看那种类型的电影了,它只属于那个时代的你,存入你记忆的一部分,见证你的青春。如果硬要塞给这个年纪的你,终究是不合时宜了。

 

可眼前却有这么一位,正在用亲身经历上演曾经老旧电影情节的青年,张哲瀚平白捡了个“古惑仔”,竟一时不知道今夕何夕,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个遍地伤痛文学的年代。

 

龚俊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张哲瀚给自己安了个教导主任的身份,语气里不自主的带了些慈祥:“那个,小朋友......”

 

“龚俊。”

 

“嗯?”

 

“我叫龚俊。”

 

“你知道自己的名字?”

 

“......”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失忆?”

 

“......”

 

张哲瀚注意到龚俊看的他的眼神,多少有点儿像看白痴......

 

张哲瀚:“......”

 

仅仅几秒之间,自己反倒成了个狗血剧情受害者,不是,脑子受撞击不是应该失忆吗?这跟现在那些个霸道总裁电视剧里的剧情怎么不一样?明明秦院长也说有很大的几率会失忆的啊,这多多少少有点不符合自然科学。

 

龚俊垂眼打量着张哲瀚,他从未见过这么生动漂亮的眼睛,千变万化的小情绪在里面流转,绕进迷宫一样的瞳孔里,又悄无声息的不见了,抓的人心痒痒。

 

张哲瀚摸了摸鼻尖,似乎想缓解一下尴尬,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给龚俊说:“那就好办了,给你家人打个电话来接你,然后去报警,如需要做证录口供什么的,你也可以随时联系我。”

 

龚俊看了看他的手机,说:“我没有家人。”

 

难不成你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张哲瀚有些无语:“那你有没有朋友?”

 

“没有。”

 

得,又回到了身世凄苦的古早剧情了,张哲瀚收回手机,他拨通秦院长的电话,让他派人过来给龚俊重新包扎一下伤口。

 

挂了电话,张哲瀚转身对龚俊说:“等下医护人员给你换药,你配合一下,不能伤人。”

 

龚俊看着他没吱声,张哲瀚算他默认,两个相对无言,几分钟后两个医护人员推着换药车进来了,得到张哲瀚的眼神示意,他俩开始给龚俊拆身上的纱布,龚俊乖乖站着,全程都很配合。

 

张哲瀚在心里松了口气,换好药,医护人员还顺便给他上身也套上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不至于让他光着膀子跟张哲瀚走。

 

两人一前一后从医院出来,张哲瀚怕他走多牵扯到伤口,便让他在门口等着,他一个人去取车,不一会儿,红色的布加迪就四平八稳的停在了龚俊旁边。

 

张哲瀚摇下龚俊那边副驾驶的玻璃,对他说:“上来吧。”龚俊拉门坐进了副驾驶的座位上,不出所料,龚俊上车就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装死,这一路上没有人主动开口,愣是比张哲瀚平日里一个人开车还安静。

 

张哲瀚在心里大概给他定了位:身世凄苦,无父无母,从小胡同儿里吃百家饭,性格倔强,生活所迫便小小年纪就加入什么小混混帮,整日打打杀杀,混身是伤的度日,不善言谈,沉默寡言,脾气阴晴不定,与人沟通有一定障碍的问题青年。

 

他一边开车,一边揉了揉眉心,带着这么个闷葫芦住几天,想想就有够头疼和无趣的。

 

第六章一起回月亮湾

 

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3点50了,他把龚俊安排在他卧室旁边的房间,方便照顾,龚俊进房间就很自觉的躺床上了,还是一声不吭,直接闭着眼睛假寐。

 

李波也带了药,生活用品和一大堆食材来了,他把东西都归置好在楼下等他的老板,约莫半刻钟的时间,张哲瀚从楼上下来了。

 

 

“少爷,您吩咐的东西我都带来了,您看还有什么需要的?”李波走上前向他请示。

 

“暂时就这些吧,后面有需要我再给你打电话,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已经托关系在查了,暂时还没有结果,你刚才发给我的名字我也已经转过去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人绝对不是咱北京城的,现在只能扩大范围找,少爷,要想在全国查出一个人的信息并不难,可如果这个人压根就没有过备案信息,那可就难了。”李波从张哲瀚工作第一天开始就跟着他,是他的得力助手兼司机,业务能力和办事效率很高。

 

“嗯,知道了,这件事查的时候不要太声张,别出乱子,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急这一时。”张哲瀚看了看二楼的方向,又回头跟李波交待说:“我应该会在这里多呆几天,公司那边普通的文件就让肖副总查签,有要紧的你就送来给我,其他的小事还跟以前一样由你代劳把关。”

 

“知道了少爷,那个人的伤这么重,要不要请咱们医院的人来护理几天,您也没照顾人的经验,还有,我再找个阿姨过来帮您做饭打扫,这毕竟跟您平时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不同的。”

 

“不毕了,人多嘴杂,况且我来这里就是躲清静的,不想有陌生人在这里。”

 

“好,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少爷,有什么需要您就随时联系我。”

 

“嗯,你去忙吧,”

 

李波走后,张哲瀚上二楼推开门缝看了看,龚俊似乎还在睡,于是他又轻手轻脚下楼来到厨房,打算做点吃的等他醒了吃,拉开冰箱,拿了些青菜和虾仁打算煮个面,他一个人可以将就,可现在多了个病号,总不能让他跟着自己啃面包吧,有些不太人道,他不怎么会做饭,但是熬个粥或者煮个面他自认为还是没问题的,不过想像是一回事,真要动手他却不知道从哪开始了,最后还是放弃,直接煮了一锅白粥,还糊底了......

 

冬天的晚上总是来的要早一些,6点钟不到外面天已经黑了,张哲瀚盛了一碗白粥上楼去叫龚俊,他推开门往床上看了下,没人,眼睛扫了扫,发现龚俊正站在阳台的玻璃窗前,屋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他的背影如同要跟外面的黑夜融为一体似的,显得跟整个房间格格不入。

 

张哲瀚伸手摸着墙上的开关,啪,轻轻一声,屋子里瞬间明亮起来,龚俊回身看他,只见那人站在门口,穿着一身淡紫色的丝绸翻领睡衣,袖子挽起很高,露出一截细长白皙的手臂,手里还端着个碗。

 

他大大咧咧的走进来,把那碗白粥放在了床头柜上,用勺子象征性的搅了搅,他拉了椅子坐在床边冲龚俊开口:“过来吃饭了,还要我喂你啊?”

 

龚俊走过来,看了看那碗粥,又看了看张哲瀚,没有要吃的意思。

 

“怕有毒啊?”张哲瀚看他站在面前不动,没好气的说:“我可是第一次做饭给别人吃,你别不识好歹啊!”

 

龚俊站在那里就一直看着张哲瀚,张哲瀚被他看的心里直发毛,差点就要妥协打算端碗去喂他的时候,龚俊终于动了,他坐在床边,主动拿过那碗白粥开始吃了,他用勺子吃了一小口,刚进嘴里就开始咳嗽,张哲瀚吓一跳,以为是他吃太急呛着了,连忙起身帮他拍背,他一边轻轻的帮龚俊顺背,一边埋怨:“你急什么,几天没吃东西了,更要细嚼慢咽,不然你的胃受不了,再说了,又没人跟你抢。”

 

张哲瀚虽然嘴里说他,心里却又增添了几分怜悯和心酸,猜测他也许是从小吃了上顿没下顿才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张哲瀚生性善良,同情弱小,陆离调侃他长了个菩萨心肠,搁到大唐就要被派去西天取经了。

 

张哲瀚从小在千恩万宠里长大,没吃过苦,却见过苦,他大一的时候开始了解支教这个项目的,他在寒假的时候报名去了云南省彝良县做支教老师,陆离,沈川和王泽三个人不放心,一开始也跟去了,不到三天,王泽和沈川就放弃回去了,陆离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的,遇事儿却也有股子认真劲儿,耐力也是非同一般,竟然跟张哲瀚一起坚持到了最后。

 

那里人们的生活条件艰苦到超出了他们的想像,也让他第一次认识到在这个年代,还有没通电的地方,还有解决不了温饱的人,还有因为能吃上一碗泡面而欢呼雀跃的孩子,他那以后,每年寒暑假都会去不同的地方做支教老师,陆离也跟着,王泽和沈川虽然人不去了,钱却没少捐,这之后,他们四个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对希望小学的捐赠。

张哲瀚看到他额头上和胸口的伤,再低头一看,发现拖鞋摆在一边,他才注意到龚俊一直是光着脚的。

 

心疼,心酸混在一起搅来搅去,让他非常的不是滋味,他把拖鞋提过来放在龚俊脚边上,示意他穿上。

 

龚俊抬头看着他,倒是很听话,乖乖的把脚蹬进了拖鞋里,然后开始一勺一勺的吃碗里的粥,他的脸色有点不好,甚至有点扭曲,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表情变化。

 

张哲瀚本来还纳闷,直到他在厨房尝了一口自己的劳动成果,他才知道,龚俊第一口的时候根本不是被呛的......

 

张哲瀚连锅带粥一起送进了垃圾桶,龚俊那傻子,竟然不一声不吭的吃了一碗......

 

第七章翻脸

 

收拾好厨房,张哲瀚拿了两盒新内裤,两盒新袜子,一身深蓝色的丝绸睡衣,这都是下午李波买好送来的,他一手抱着衣服,一手拎着药箱又去了龚俊房间。

 

龚俊斜靠在床头,看到张哲瀚拿着一堆东西进来,他把东西放在床边的椅子上,然后起身对他说:“你去冲个澡,这些是换洗的衣服,洗的时候注意避开伤口,洗漱用品卫生间里都有,我在这等你,有事你就叫一声,洗好出来我帮你换药。”

 

龚俊不说话也没表情,一直冷冷的,看起来像个黑社会,实际却是异常的听话,张哲瀚让他干什么他都照做,张哲瀚看着他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心里算有一丝安慰:还算是个可以改造的问题青年。

 

里面水声响了一阵子后停了,又过了一会儿,龚俊洗好出来了,张哲瀚放下手里的杂志抬头看过去,被吓了一跳。

 

龚俊只穿了一条睡裤,丝绸的料子让他的腿看起来更加的长,上半身光着,纱布被他拆了,左胸口有一个缝合的伤口,伤口太新了,还渗着点儿血珠,头上的纱布也没有了,伤口被缝的很好,几乎看不出来。

 

“你疯了?!谁让你把纱布拆下来洗的?感染了怎么办?发炎了怎么办?”张哲瀚气的恨不得给他脑袋来一拳,他起身走过去紧张的凑近查看他胸口处的伤,:“没文化不怪你,常识你也没有?”

 

张哲瀚拉着他把他按坐到床边,然后拖过药箱半蹲下来,开始给他处理伤口,他先用棉签帮他把血珠清理干净,然后把伤口周围进行消毒,最后给伤口抹上药膏。

 

张哲瀚的动作算不上温柔,反倒有些笨拙,,处理好胸口,他开始帮龚俊弄额头上的伤,他微杨起脸,轻抿着嘴唇,神情专注的帮龚俊涂着药膏,鼻息全数扫在他脸上,龚俊垂眼看着他,眼神里瞬间闪过了狠戾。

 

他猛的单手掐住张哲瀚的脖子,起身把人按在床对面的墙上,雪白的脖颈抓在他的大手里,似乎稍微用力就能拧断。

 

张哲瀚连惊讶的时间都没有,他瞬间觉得呼吸困难,大脑缺氧,龚俊发狠的盯着他,鼻子都快蹭到他的鼻尖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救我?”

 

张哲瀚心里直骂娘:我她妈吃饱撑的救了个小狼崽子!!!

 

他被这狼崽子掐着根本发不出声音,他几乎是本能的抬脚要踹他,他从小学散打健体,身手自然高过一般人,同时手上使出全力朝着他的脸出拳,龚俊为了躲避,被迫后退松开他。

 

张哲瀚不跟他废话,也不管他的伤了,毫不留情的又朝他踢过去,龚俊侧身避开,张哲瀚又顺力挥拳,龚俊抬手截住,张哲瀚一点空也不留,抬腿又是一脚,朝他的心窝就踹过去,龚俊这次没躲,而是迅速伸手又稳又准的抓住了他的脚踝,用力一转,张哲瀚感到一阵剧痛,差点跪在地上,龚俊上前一步,伸手捞起他的腰借力转了半圈,把他压在了床上,他的胸口滴出的血,染红了张哲瀚的睡衣,张哲瀚被他压的结结实实,一动不能动,屋里暖气开着,再闹这一出,两个都出了一身汗。

 

“你发什么疯?!”张哲瀚伸手试图推他的肩膀,被他抓住手腕按在了头顶。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谁?”龚俊现在的眼神跟张哲瀚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一模一样。

 

 

张哲瀚无心跟他掰扯,心里从上到下把他骂了个遍,又气又悔,等下就他娘的给这个小混球扔出去让他自生自灭!冻死,饿死,流血而死全是他自找的!

 

张哲瀚善良,但也不是对谁都爱心泛滥,他是个双商高,学历高,见多识广的富家公子,可不是什么人傻钱多的无脑土豪,他们集团做慈善这一块主要由他把关,那都是精准捐赠,每一分钱都是花在刀刃上,全都是实打实的用在真正的受益者身上,从没出过岔子。

 

这是头一回失误,张哲瀚深切的体会了一把东郭先生的感受,两只手腕被身上的这只“狼崽子”死死的按着举过头顶,骨头都快被他捏碎了,这个姿势太具有攻击性了,张哲瀚觉得龚俊随时会呲牙咬断他的脖子。

 

两人都只穿着薄薄的睡衣,身上的这个狼崽子上半身还是光着的,张哲瀚被他压的浑身不适,一心只想着赶紧挣脱出来,张哲瀚使出全力挣扎,却被他压的更紧,自己怎么说也是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还学过散打,在大街上英雄救个美,对付三两个小混混还是错错有余的,可是身上这小子也不知道哪来的牛劲儿,仿佛要把他按进床垫里,张哲瀚真后悔当初没一棍子闷死这个白眼狼!

 

最后实在没劲儿了,张哲瀚脱力的放弃不动了,他混身发软,任他压着大口大口的喘息,龚俊看他老实了,力道也稍松了一点儿,张哲瀚剜了他一眼侧过脸去,中长的头发有些散乱,有几丝被汗打湿贴在白皙的脸颊上,胸口上上下下的贴着龚俊的胸膛起伏。

 

龚俊见他抿嘴不吱声,也不打算再问,把他两只手腕儿用一只手按住,腾出另一只手攥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把脸转过来,他的下巴尖尖的,皮肤又滑又嫩,被龚俊有些薄茧的虎口瞬间给磨红了,龚俊手劲儿非常大,又丝毫没有留情,张哲瀚被他弄的拧起了眉。

 

龚俊其实也好不到哪去,张哲瀚的力气是真不小,被他折腾这一阵子,龚俊胸口的伤口是彻底裂开了,血流不止,他忍痛一声不哼,只有豆大的汗珠从额头顺着脸鼻尖滴下来,让他一张脸充满野性。

 

龚俊的眼神顺着他的嘴巴,鼻子,慢慢往上滑,最后直逼他双眼,“你认不认识老鹰?”

 

“?”张哲瀚被他捏着下巴被迫跟他对视,脑子里飞快的消化着他的问题,他猜测龚俊应该是认为自己救他是带着什么目的,这个老鹰大概率是跟他这次受伤有关系的人。

 

“我不认识什么老鹰,白眼狼倒是有幸碰见了一个!”张哲瀚越想越气,在医院还口口声声说以后命都是他的,这下倒好,转眼就反过来差点要了他的命,翻脸比翻书还快!

 

龚俊死死的盯着他,仔细的观察着身下人的表情,眼神中带着赤裸裸的审视,恨不能扒他一层皮肉,龚俊不相信什么巧合,任何事的发生都是有原由的,有目的的,从来不是平白无故的,他不敢轻信任何一个人,他自生来身边就危机四伏,信错一个字,都会要了他的命。

 

“什么老鹰麻雀的我都不感兴趣,现在请你抓紧从我身上起来,然后立刻从我家滚蛋!”张哲瀚一边说一边又试图挣扎,他感觉到龚俊的力道减少了,而且龚俊的脸色苍白,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瞳孔开始涣散,张哲瀚愣住不敢动了。

 

龚俊感觉眼前开始出现幻影,他竭力想保持清醒,他甩了一下头,猛的低头咬住了张哲瀚的耳朵,一边咬一边对着他的耳朵发狠:“你如果敢骗我,我要你的命!”

 

张哲瀚被他咬着耳朵威胁,早炸毛了,他使出全力猛的用膝盖发力,一下把龚俊给掀翻在地,张哲瀚起身,抬腿就要再补一脚,才发现地上那人双眼紧闭,一动不动,胸口的血触目惊心。

 

第八章我叫你小狗好不好

 

张哲瀚怕他真的死在自己的别墅里,顾不上置气,一边给他止血一边打电话给秦院长,秦院长效率很高,片刻不停的赶了过来,他带了两个助手,给龚俊抬到床上,先把伤口处理好重新包扎了一下,然后又帮他检测了各项身体指标,主要是失血和疼痛造成的晕厥,没有大碍。张哲瀚暂时松了口气。

 

“秦院长辛苦了,这么晚了还让您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了。”

 

秦院长笑笑摆手说:“少爷说哪里话,这是我们的分内工作,您客气了,病人现在需要好好调养,失血过多,身体有些虚弱,饮食方便也多多注意,多吃些补气补血的,以他的身体素质来看,修养个把月就没什么大问题了,主要是这几天要小心些,最好卧床休息,别再动到伤口。”

 

“好的,我知道了。”

 

张哲瀚送走秦院长已经是后半夜了,他被龚俊折腾这一出已是毫无睡意,他拿起手机给李波发了个信息,让他明天一早安排个在照顾病人方面有经验的保姆过来,看来不能这么将就了,抓紧把那个狼崽子养好让他滚蛋。

 

张哲瀚嘴上骂骂咧咧,可心里还是不太放心,他去卧室洗了澡换了衣服后就拉把椅子坐在龚俊床边守了一夜。

 

龚俊早上睁开眼,就看到张哲瀚趴在床沿上安静的睡着,他上身穿着鹅黄色的套头圆领卫衣,下面穿了条奶白色的悠闲运动裤,深棕色的头发没有打理,随意的拢在脑后,毛茸茸的,让他整个人都柔软起来。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小翅膀似的随着呼吸轻颤着,挺翘的鼻尖下面露出一点粉嫩的嘴角,很赏心悦目的睡颜,精致又漂亮。

 

龚俊就这样盯着他看,直到张哲瀚被电话吵醒,是李波带着保姆来了。

 

张哲瀚挂了电话,便起身去楼下,连看都没看龚俊一眼,龚俊知道他还在为昨晚的事情介怀,自己竟然没被扔出去,这一点龚俊倒还挺意外的。

 

李波把保姆送来后就离开了,他被张哲瀚派去把关集团旗下的一个钢厂对外招标的事情。

 

“王姨,您先帮做点早餐吧,主要是以病人为主,李秘书应该把大致情况都跟您交待过了。”

“是的,少爷,您放心吧,我都做这行几十年了,什么样的病人都伺候过,您该忙您的就去忙,交给我就是,保您满意。”王姨脱了外套,一边说着一边围围裙,她四十多岁,微胖身材,长相很有亲和力,说话的时候笑呵呵的,张哲瀚对她的第一印象特别好。

 

“好的王姨,病人的房间在二楼左手边第二间,他脾气不太好,有不礼貌的地方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长的好看,风度翩翩,说话又礼貌得体,王姨对张哲瀚喜欢的不得了,她笑着说:“哪能啊,我要是这点耐心没有,还怎么干家政啊,李秘书来的路上已经跟我交代过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二十岁的半大小子正是有个性的时候,我也有孩子,这方面有经验,您把心放肚子里。”

 

“那就有劳了。”

 

看她经验丰富,胸有成竹的样子,张哲瀚也打消了顾虑,他去卧室简单洗漱了一下,正打算看会儿书,就听到隔壁有什么打碎的声音,还有王姨的惊呼声。

 

张哲瀚心说不好!扔下书就往隔壁跑,张哲瀚冲进去,只见王姨满身是粥,正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床边不远的地上,粥碗和勺子碎了一地。

 

王姨看见张哲瀚如同见了救星,连忙上前支支吾吾的说:“少爷,这,你看,这,我刚要喂小少爷他就......”

 

“没事,没烫着您吧?”张哲瀚低头询问她。

 

“没有没有,粥我端来的时候是特意冷好的,是刚好下嘴的温度,只是......”王姨为难的瞄了床上的人一眼,立即收回了视线,她刚刚还信誓旦旦的跟雇主保证,现在弄成这个局面,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是床上的那个年轻人实在是太暴躁了,一看就是个刺头,她看着心里就发怵,要让她再接着伺候,那她是真搞不定。

 

张哲瀚哪里会怪她,那个狼崽子什么德行他可是领教过的,他只怪自己低估了龚俊作的程度,得给他来点手段,公司那么多人都镇的住,不信就治不了这个愣头青!

 

“王姨,您把这里打扫一下,再送点粥上来,剩下的我来。”

 

“好。”

 

王姨干活很利索,不一会儿功夫就收拾干净,又装了碗粥上来,两个煎蛋还配了一小碟绿油油的清炒油菜,她把饭菜小心翼翼的放在床头柜上就很识相的出去了,张哲瀚拖一把椅子坐在床边,伸手把碗端在手里,用勺子搅了两下,王姨的营养粥熬的很好,色泽红润,闻起来香甜可口。

 

“你是狗吗?看见个人就呲牙,逮谁咬谁!”张哲瀚在王姨面前给他面子,一直都忍着,

 

现在终于能说两句了,他看见龚俊就来气,扔又扔不得,打还打不过,活了二十四年,头一回这么憋屈!

 

龚俊斜靠在床头,偏头看着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看得张哲瀚更是火冒三丈。

 

“看什么,你干了好事?昨晚的事儿还没跟你算账,现在又来一出儿!你为难人家阿姨干什么?!”张哲瀚发起脾气来都很有涵养,他的修为和儒雅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这对于从小在黑窝里长大的龚俊来说实在是新鲜。

 

“我身边从来不用陌生人。”龚俊看着他说。

 

“不用陌生人?那我问你,在这里你有认识的人吗?”

 

“你。”他认真的样子,仿佛昨晚差点伸手掐死张哲瀚的不是他一样

 

“?”

 

“别人我不要,我只要你。”

 

“......”

 

张哲瀚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你喂我。”龚俊抬了抬下巴,几乎是命令的口吻。

 

张哲瀚愣了一会儿,他惊疑不定的看着龚俊,怀疑是不是昨晚被自己踹那一脚把脑子摔坏了。

 

他强压下把粥扣那人脑袋上的冲动,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然后看向龚俊,开口道:“既然我把你检回来了,我就会尽到责任把你照顾好,直到你伤完全好为止,到时候你该去哪儿去哪儿,我管不着,但是你在我这里期间,希望像昨晚和刚才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也许你以前的经历让你不信任别人,不愿意跟陌生人接触,这我不苛责你,但是既然现在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就算无法互相信任,但最起码应该互相尊重,毫无征兆的对别人使用暴力的行为是不对的。”

 

张哲瀚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我叫张哲瀚,是弘运集团的总经理,虽不是名流大亨,但在商业圈子里也算小有名气,你如果想查,不需要多费力就能在网上把我的履历查个八九不离十,我今年二十四岁,应该虚长你几岁,你可以把我当做一个大哥哥,也可以当一个朋友,当然,也可以当一个偶然的过客,这个都以你自己的意愿为主。”

 

龚俊安静的听着,眼睛追着他的眼睛,张哲瀚太干净了,他可以大方坦荡的把自己敞开给他看,只是希望龚俊能放下戒备。

 

“你我素不相识,萍水相逢一场也算是有缘,你重伤倒在路上,我不能熟视无睹当做看不见,我没有报警只是因为想救你一命,如果报警就要等救援,就要走程序,以你当时的情况来说,你活下来的几率就会大打折扣,这些应该都是你怀疑我的因素,现在我说给你听,你信与不信也全凭你自己。”

 

张哲瀚的声音不疾不徐,如流水般铺进龚俊的心里。

 

“还有什么疑虑你可以随时问我,人与人之间是靠语言沟通的,不是暴力。”张哲瀚点到为止,递了一勺粥在他嘴边:“先吃饭吧,一会儿粥就凉了。”

 

龚俊就一直看着张哲瀚,一双眼珠黑漆漆的,什么情绪都藏在里头,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慢慢的张开嘴,含住了嘴边的勺子。

 

张哲瀚递过去什么他吃什么,眼睛不看饭菜,就直勾勾的盯着张哲瀚,张哲瀚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

 

“你一直盯着我干吗?”

 

“你长的好看。”

 

张哲瀚听的一哆嗦,差点没把碗给扣地上,这小狼崽子惜字如金,说话又冲又直,虽然这句说的倒是夸人的,但是听在张哲瀚耳朵里却特别有侵略性,让他非常别扭。

 

“我谢谢你~!”张哲瀚夹了一根油菜塞进他嘴里:“这两天你乖乖听话,好好躺着修养,手脚都别乱动,会拉扯到伤口,既然你不愿意别人帮你,那这几天就由我来照顾你吃饭和日常洗漱。”

 

张哲瀚说话的间隙又递了口粥过去,“你要觉得无聊就看看电视,听听音乐......”

 

他怕龚俊再语出惊人,便不给他能说话的机会。

 

张哲瀚一勺一勺的喂,龚俊一口一口的吃,一会儿功夫,粥,蛋,菜都见底了,张哲瀚看着空了的盘子和碗很是满意,“行了,好好躺着休息,我也要去吃早饭了,只顾喂你,我都快饿死了。”

 

他站起来,龚俊的眼睛就随着他的动作移动,那个样子,有点像个没被喂足的小狗。

 

张哲瀚忍不住笑了笑:“没吃饱?”

 

“饱了。”

 

“还没问,你多大?”

 

“二十一。”

 

难得有问有答,张哲瀚竟觉得这个愣头青乖巧......

 

他垂下的眼睛里盛着浅浅的笑意,细碎的光在里面跳来跳去,龚俊见他弯下腰靠过来,柔声说:“我叫你小狗好不好?”

 

 

 

第九章我有的你都有,你脸红什么

 

王姨中午做了鲜虾小馄饨,熬了一上午的高汤调出的汤底又清爽又滋补,馄饨皮特别薄,晶莹剔透,露出粉色的虾仁,圆滚滚的,嚼起来很有弹性,味道很鲜美,张哲瀚吃了一碗,喂龚俊吃了一碗。

 

 

晚上吃的小米粥,王姨说小米有益于长伤口,一天三餐都吃的还算顺利,虽然两人全程没多少交流,但好在龚俊很配合,没出什么幺蛾子。

 

张哲瀚洗好澡换了身衣服后开始躺在床上犯愁,因为他接下来要去给龚俊洗澡......

 

首先,张哲瀚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家人宠上天养大的,根本没有照顾人的经验,更别说帮别人洗澡了,那可真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

 

其次,龚俊是个只比他小三岁的大男人,往那一杵,比他个子都高,这要是光溜溜的站在他面前,他实在无法想像。

 

最后,他们太不熟了,要用煎牛排来形容,那一分熟都不到,生的见血的那种。

 

张哲瀚把脸埋进枕头里快半个小时了,心里建设是做了一波又一波,最后实在是拖不下去了,心一横,牙一咬便硬着头皮去了隔壁。

 

龚俊倒是挺淡然,一点也没有扭捏的样子,旁若无人的把自己剥了个干净,站在浴室里低头看着张哲瀚,把张哲瀚看的一愣一愣的。

 

这也太......不知廉耻了.....这样形容好像又不太恰当,但是张哲瀚的脑子里此刻只有这个词......

 

龚俊看他握着花洒发呆,眯了眯眼问:“怎么了?”

 

“啊?哦,那个,就是,从哪开始洗?”能言善辩的张哲瀚此刻就觉得哪哪儿都不听使唤,张口而出一句话,还显得如此脑残。

 

张哲瀚心想:你他妈好歹先留条内裤行吗?但他不敢说出来,怕会更尴尬。

 

张哲瀚眼神躲躲闪闪,根本不知道该往哪看,让本来还坦坦荡荡的龚俊也开始觉得气氛诡异起来,他心里觉得好笑,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害羞的,他没少被人伺候,不管男女,他都不觉得不妥。

 

龚俊靠近他,“我有的你都有,你脸红什么?”

 

张哲瀚觉得他不文雅,甚至是粗鲁,他上看下看,实在是没办法下手,最后把花洒往龚俊手里一塞就出去了,给他关上门在门外叮嘱他注意伤口,便抱手等在浴室门口,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时不时的隔着门叮嘱龚俊两句,里面只有水声,没有回应。

 

 

 

十几分钟的样子,龚俊就开门出来了,他下半身围了条浴巾,头发还在滴水,水珠滴在胸肌上又滑下去,顺着一层结实紧致的腹肌流进腰间的浴巾里,张哲瀚紧张的上前查看了一下他左胸的伤,纱布边缘湿了一些,中间还是干的,看得出来他确实是有意避开伤口了,头上的纱布湿的有些多,不过也无大碍,张哲瀚在心里松了口气。

 

“坐床边上,我给你先把药和纱布换了,然后再穿衣服吹头发。”张哲瀚去床头柜下面把小药箱提出来,示意他坐好。

 

龚俊听他的话,坐在床沿上,低头看着他蹲在地上忙活,“你对别人都这么好?”

 

张哲瀚一边把新的纱布和药拿出来,一边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是。”他把要用的都准备好,开始小心翼翼的帮龚俊拆胸口的纱布,伤口还是裂开了一些,他有些自责,刚才应该帮他洗的。

 

“我可没这么闲。”张哲瀚给他涂着药轻笑了一下,“所以你这两天好好的,抓紧把伤养好,我过几天就要回公司,到时候就没时间照顾你了。”

 

张哲瀚脸上总会不经意的挂上这种笑,儒雅又风流,成熟且勾人。

 

“我不需要你照顾,之所以留在这里是怀疑你跟我这次受伤的变故有关系,我的身份特殊,不得不谨慎,我今天下午让人查过了,你跟这次事件没有瓜葛,这两天对你无礼的地方我跟你道歉,我的人已经往这里赶了,明天我就会离开。”龚俊看着他,一双眼睛看不出情绪。

 

张哲瀚抬眼跟他对视,心想:原来这小狼崽子能说人话啊。

 

他心里空空,说不出什么感觉,手里没停,继续给他涂药,又小心又仔细,“让你查还真查啊,还是用我给你的手机。”

 

“你救了我的命,我这辈子欠你的,不管你有任何的需求,只要你跟我开口,只要是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脱。”龚俊按住他的手,认真的看着他:“这点伤不需要这么紧张,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记住我今天的话,你需要我的时候,随时来找我,这个权利,没有期限,只要我活着就算数。”

 

龚俊的脸近在眼前,他的睫毛又长又直,眼睛有少年的清纯感,但是那眼珠里却又卷着一股子邪气和狠厉,外表和内在气质的这种亦正亦邪的矛盾和反差给了他一种非常独特的吸引力。

 

龚俊长的非常帅,不是轻飘飘的,是那种经过淬炼和打磨,沉进骨子里的魅力。

 

张哲瀚突然就有些失落,他想起小学的时候,他跟王泽在路边捡了一只受伤的小狗,那只小狗受了很重的伤,肚皮被划开好大一条口子,白色的毛沾满了血污,圆圆的小眼睛满是恐惧,浑身发抖的看着张哲瀚,张哲瀚心疼坏了,他跟王泽两人小心的捧着那个小家伙一路跑回了家,带回家治了一个星期后不见了,保姆说是她忘记关笼子了,所以小狗就跑了。

 

其实张哲瀚知道,那只小狗死了,它伤的太重了,不可能自己跑,它连站都站不起来,张哲瀚没有拆穿,这是他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死亡和离别,小狗胆怯又讨好的眼神一直印在了他脑子里,他偷偷的哭了好几个晚上。

 

 

“小狗,我没有需要你为我做的,只要你好好活着就行,就算没有辜负我救你一回。”多年前的那只小狗,在张哲瀚小小的心灵里埋下了无尽的遗憾,他有这么一刻几乎荒诞的想:龚俊会不会就是当年的那只小狗。

 

 

龚俊看着他,发现他的眼睛里水亮亮的,弯弯的睫毛颤啊颤,像微风扫过湖面,扫的龚俊心里一荡,他俯下身,捏住张哲瀚的下巴,在他嘴唇上轻轻的啄了一口,酸酸的,甜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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